那李清潭顿了一顿,抖了抖另一只袖子,“我以为宁少侠不会将我的看法放在眼里…”
“诶!”宁言希只觉得冤枉极了,许多委屈便溢满了那双圆滚滚的眼睛,从李清潭的角度看去,那双杏眼闪着点奇异的光芒,引人心颤,“你总这样血口喷人,我何时不把你的看法放在眼里了?”
李清潭的嘴角不露声色地微微勾起,嘴上却似乎极为歉意,可怜道,“宁少侠,你知道的,我从前…”
话说到此处宁言希简直能猜出这只狡猾狐狸下一句话要说什么了,然而他不知为何总对李清潭怀有许多感情,离奇到即使理智告诉他,这个人是在装可怜是在卖乖,情感上却决绝道,怎么会呢?李清潭一个凡人本就弱小,遇到自己之前也确实总被人欺负,人活一世多么不容易,要忍受这许多痛苦…
于是宁言希将身体凑近,小心翼翼地去瞧那人的神情,轻声道,“其实我很珍惜你,李清潭,你明白吗?”
这话也并非空穴来风,若不是确信自己从前确实从未下过山,宁言希还真的会怀疑自己曾与李清潭见过,又或是两个人真的有前世缘分,一些人啊妖啊爱恨情仇啊之类的。不然又怎么解释自己一瞧见李清潭便觉得这人哪里都好看,连半挽起的发丝都令他欢喜,更不要说那双总是泛着狡黠神色的眼睛,每每望进去便让他心软,这多么令人惶恐。
那李清潭轻轻嗯了声,转过脸来,眼眶微微泛起红来,定睛一瞧又仿佛幻觉,“小希,我总希望你能平安,所以你若是有遇到危险的可能,我便有些害怕。”
宁言希哎呀一声,心说我们两个这个武力差距,谁担心谁还不一定呢,却终究不愿叫人担心,点点头应下了,便道,“我也并非没有自知之明之人,许多事…我自己有分寸。”
说罢宁言希又轻松道,“我们早约了这辈子都做好知己,又怎会抛下你于不顾呢?”
李清潭叹了口气,不说话了,仿佛仍旧有许多忧愁。宁言希看不懂,便也跟着沉默下来。走了许久宁言希便被引到了一个小铺前,招牌上的“王记面馆”将人拉回了沉痛的现实,他转头再度去看那狐狸有些碍眼的笑,眼神里便带上了许多谴责。
窗外仍有许多人来来往往匆匆忙忙,仿佛将这李千重制服是什么天大的事,宁言希手上拿着筷子,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弄着碗里的细面,学着那人的模样很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李清潭仿佛无知无觉,慢条斯理地将食物向嘴里送去,见宁言希不动筷子便呵呵一笑,“宁少侠,这么年轻总是叹气可不好。”
不远处仍有三三两两的江湖人士正义愤填膺地讨论着那件大事,宁言希测过耳朵听了半晌,压低声音凑近身边人好奇道,“你说…那李千重究竟在那里。”
李清潭闻言不着痕迹地一顿,想起那人倒下后,他直直立在原地,利剑上的鲜血便顺着动作滴落在鞋面上,可那时他倒没什么想法,只是觉得小朋友见了大约会担心罢。
于是他仍是那副淡然模样,轻声道,“或许以后再也听不到这个人的消息了。”
宁言希咦了一声,只当他在说笑,“这人看上去可不像什么低调做事的类型,怕不是要掀起风浪。”
李清潭也并不反驳,只是有些玩味地去盯那双黑白分明的圆润眼睛,“不如我们打个赌…”
“诶!”宁言希急忙叫停,狐疑地看着他,“那我倒要想想了,你这老狐狸从不打没有把握的赌。”
“冤枉呀,”李清潭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姿态,仿佛自己可怜得很,“是宁少侠你自己说这人仍会出来作乱,我不过是不大认同罢了。”
话说到此处宁言希便冷哼一声,不再接茬了,只道这人定是知道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,才会如此笃定。
面吃得很快,两人却迟迟没有起身,只因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,若是强行冲出去倒也不至于如何,只是两人没什么急着要做的事,便只是呆坐窗边侧耳听雨落下。
静默半晌,宁言希大脑放空,眉毛却无知无觉地撇了起来,只因他不知怎的总觉得这场景极为熟悉。他又转头去看李清潭,那只狐狸却若无其事地挪开了视线,心虚似的去盯桌上摆着的空茶壶。
“李清潭,”宁言希缓缓张口,嗓音有些喑哑,“难道我们曾经来过这个地方?”